第八十一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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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三祥實業社的第一車間，占地2畝。開業前還尚無煙火氣，偌大的車間看著空曠，有說話聲或是腳步重了，四周便有回響。顧管家走到望舒停留的那臺機器前，見望舒依舊蹲在那裏，便問：“望舒，什麽事？”
一旁的潘儀見了顧管家，畢恭畢敬地叫了聲，“顧伯！”顧管家低沈回應一聲“恩”後繼續與望舒說話，顯得潘儀不是透明，也成了透明的擺設一般。
顧管家問：“設備有何不妥？”望舒站起身來，搖搖頭，“並無不妥，只是技工並不熟悉這新機器，日文說明又看不懂，便把潘先生請來幫著看看。”
顧管家說：“是啊，新添置了這幾十臺新設備，技術工突然就緊缺的很。”望舒說：“我已在晚報上登了招工啟事，也托人幫著介紹一些有經驗的工人，另外還留意了一下剛回國的留學生。是人才的，我們都會高薪聘用。”
顧管家點點頭，“杭州那邊的10個實習生也快到了，到時將他們分在幾個主要崗位，若遇上好的可都留下來，說不準就是未來骨幹了。”望舒笑笑，說道：“我還有個主意，我預備登報向全國招考人才，征求論文，那些學紡織的大學生、有經驗的工人皆可參予，不講究文法，只求文章有物。到時經過評比可發獎金，也可挑選其中優秀的留下來。三祥將來能不能做好，不定就要靠這些人呢！”
“人才難求啊！”顧管家由衷感嘆道，說著又望了望一旁一言不發的潘儀，像是自言自語地補充了一句，“心術也要正。”
望舒知顧管家一直對潘家人有所抵防，只是不曾想顧伯年紀越長，卻越不掩飾自己的喜好了，望舒只好微笑著圓場，“有顧伯這精明的人兒在，誰敢心術不正？”說完轉身謝過潘儀，“潘先生多謝了。”
潘儀聽出這是逐客令，也不多作逗留，推說還有其他要緊事，便告辭了。
潘儀走後，望舒便迫不急待地取笑顧管家，“都說人越老越有城府，這道理在顧伯這裏卻行不通，顧伯可是越活越孩子氣了。”顧管家搖搖頭，說：“不對，我這麽做恰恰是因有城府。”望舒問：“那我倒是不明白了。”顧管家說：“唱白臉的太多，總要有個唱黑臉的。黑臉門神在此，小妖小鬼的總會有些敬畏。”
望舒聽完便樂了，她望著潘儀遠去的身影，輕聲說道：“他倒不是什麽‘小妖小鬼’，只是對我有些殷勤，只可惜，他只怕是要白白殷勤一場了。”顧管家說：“如此最好，不然我們曹家女眷都落入潘家之手，那可如何是好？”
望舒便說顧伯小器。顧管家堅持已見，“在外頭做事，要那麽慷慨做什麽？器量小有器量小的好處。對了，望舒，說到這兒，我倒想起一件事。”望舒忙問什麽事，顧管家說：“這個潘儀卻有趣的很，你說他當年陪你父親去日本學技術，三年後技術沒學通，卻學會了人情世故，年紀不大為人卻圓滑的很。”
望舒沈思，無話。顧管家接著說：“因此少爺當年創辦三祥時，便讓他做了發行部經理，這三年下來，我們的客戶資源可都掌握在他手裏，若他哪天摞了挑子，將客人資源都帶走，我們就欲哭無門嘍！”
望舒也曾想過這件事，她不是沒有物色過人，而是沒有合適的。望舒對顧管家說：“顧伯，我明白。我仔細考慮下，再安排一人到發行部去，你也可幫著物色人選。”顧管家這才放心。
兩人說著話，向門外走著。看著煥然一新的新廠子，顧管家感慨道，“這工場總歸是要完工了！從買地開始到如今這樣齊整，用了將要兩年時間，真盼望著快點能開工啊！現如今，訂貨的愈來愈多，舊場子的產量跟不上，批發商們等不及，怕是又要去買日本的貨了。”
望舒思忖著，“我對日貨卻不擔心，‘九一八’之後，連普通市民都義勇抗日了，日貨再好也時日無多。我擔心的卻是國貨的競爭，棉紡織廠愈開愈多，前兩天又有家大陣仗的棉紗廠在川沙開業了，股東的實力遠在我們之上，皆是滬上的大亨……”
顧管家問道：“你說的可是杜家和陸家聯手開的那個紗廠？”望舒卻有些不解，“我只知是杜家的兩位少爺開的，怎麽還有陸家？是哪個陸家？”顧管家支吾著不說話，不知該不該將自己知曉的實情告訴她。望舒見他神色，大概猜出幾分，便說：“顧伯，你不說，我一個電話也就打聽到了，你還怕我承受不起麽？盡管說吧。”
顧管家這才嘆了一口氣，說：“我這消息來路不可靠，不必當真。我聽說那家紗廠陸家……就是那個陸家，也是入了股的。”說完便看向望舒，探她的神情。盡管他知望舒定不會大驚小怪，可心中總有一絲擔憂。
果然，望舒突然靜默。稍許，她才笑笑說，“不管是誰的廠子，天下同行皆冤家，就當多了一個競爭對手罷了。”顧管家點頭稱是，並說了句打氣的話，“曹家既然有機會重新活了起來，也不會再那麽輕易倒下。”
望舒問：“顧伯，姑媽知道麽？”顧管家卻一下懵然，“知道什麽？”望舒說：“知道陸家也開始做棉紡生意的事。”顧管家苦笑，“她呀，自從你父親管了三祥、你又能獨擋一面後，她如今正樂得當個甩手掌櫃，半點閑心不操。就三家絲綢店的事她還過問一些，其餘的可都交給你了。不過，說句實在的……”顧管家壓低了聲音，笑著說：“你姑媽她呀，做生意，不在行的。”
望舒低聲說：“姑媽極要強，若是聽到你這麽說她，一定會發誓非要做點成績給你看看的，嘻嘻……”
夏日午後的熱浪滾滾襲進車間，兩人說著已到了門口，曹瑛和小竹正迎了上來。望舒問：“簡之叔叔走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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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旁的潘儀見了顧管家，畢恭畢敬地叫了聲，“顧伯！”顧管家低沈回應一聲“恩”後繼續與望舒說話，顯得潘儀不是透明，也成了透明的擺設一般。
顧管家問：“設備有何不妥？”望舒站起身來，搖搖頭，“並無不妥，只是技工並不熟悉這新機器，日文說明又看不懂，便把潘先生請來幫著看看。”
顧管家說：“是啊，新添置了這幾十臺新設備，技術工突然就緊缺的很。”望舒說：“我已在晚報上登了招工啟事，也托人幫著介紹一些有經驗的工人，另外還留意了一下剛回國的留學生。是人才的，我們都會高薪聘用。”
顧管家點點頭，“杭州那邊的10個實習生也快到了，到時將他們分在幾個主要崗位，若遇上好的可都留下來，說不準就是未來骨幹了。”望舒笑笑，說道：“我還有個主意，我預備登報向全國招考人才，征求論文，那些學紡織的大學生、有經驗的工人皆可參予，不講究文法，只求文章有物。到時經過評比可發獎金，也可挑選其中優秀的留下來。三祥將來能不能做好，不定就要靠這些人呢！”
“人才難求啊！”顧管家由衷感嘆道，說著又望了望一旁一言不發的潘儀，像是自言自語地補充了一句，“心術也要正。”
望舒知顧管家一直對潘家人有所抵防，只是不曾想顧伯年紀越長，卻越不掩飾自己的喜好了，望舒只好微笑著圓場，“有顧伯這精明的人兒在，誰敢心術不正？”說完轉身謝過潘儀，“潘先生多謝了。”
潘儀聽出這是逐客令，也不多作逗留，推說還有其他要緊事，便告辭了。
潘儀走後，望舒便迫不急待地取笑顧管家，“都說人越老越有城府，這道理在顧伯這裏卻行不通，顧伯可是越活越孩子氣了。”顧管家搖搖頭，說：“不對，我這麽做恰恰是因有城府。”望舒問：“那我倒是不明白了。”顧管家說：“唱白臉的太多，總要有個唱黑臉的。黑臉門神在此，小妖小鬼的總會有些敬畏。”
望舒聽完便樂了，她望著潘儀遠去的身影，輕聲說道：“他倒不是什麽‘小妖小鬼’，只是對我有些殷勤，只可惜，他只怕是要白白殷勤一場了。”顧管家說：“如此最好，不然我們曹家女眷都落入潘家之手，那可如何是好？”
望舒便說顧伯小器。顧管家堅持已見，“在外頭做事，要那麽慷慨做什麽？器量小有器量小的好處。對了，望舒，說到這兒，我倒想起一件事。”望舒忙問什麽事，顧管家說：“這個潘儀卻有趣的很，你說他當年陪你父親去日本學技術，三年後技術沒學通，卻學會了人情世故，年紀不大為人卻圓滑的很。”
望舒沈思，無話。顧管家接著說：“因此少爺當年創辦三祥時，便讓他做了發行部經理，這三年下來，我們的客戶資源可都掌握在他手裏，若他哪天摞了挑子，將客人資源都帶走，我們就欲哭無門嘍！”
望舒也曾想過這件事，她不是沒有物色過人，而是沒有合適的。望舒對顧管家說：“顧伯，我明白。我仔細考慮下，再安排一人到發行部去，你也可幫著物色人選。”顧管家這才放心。
兩人說著話，向門外走著。看著煥然一新的新廠子，顧管家感慨道，“這工場總歸是要完工了！從買地開始到如今這樣齊整，用了將要兩年時間，真盼望著快點能開工啊！現如今，訂貨的愈來愈多，舊場子的產量跟不上，批發商們等不及，怕是又要去買日本的貨了。”
望舒思忖著，“我對日貨卻不擔心，‘九一八’之後，連普通市民都義勇抗日了，日貨再好也時日無多。我擔心的卻是國貨的競爭，棉紡織廠愈開愈多，前兩天又有家大陣仗的棉紗廠在川沙開業了，股東的實力遠在我們之上，皆是滬上的大亨……”
顧管家問道：“你說的可是杜家和陸家聯手開的那個紗廠？”望舒卻有些不解，“我只知是杜家的兩位少爺開的，怎麽還有陸家？是哪個陸家？”顧管家支吾著不說話，不知該不該將自己知曉的實情告訴她。望舒見他神色，大概猜出幾分，便說：“顧伯，你不說，我一個電話也就打聽到了，你還怕我承受不起麽？盡管說吧。”
顧管家這才嘆了一口氣，說：“我這消息來路不可靠，不必當真。我聽說那家紗廠陸家……就是那個陸家，也是入了股的。”說完便看向望舒，探她的神情。盡管他知望舒定不會大驚小怪，可心中總有一絲擔憂。
果然，望舒突然靜默。稍許，她才笑笑說，“不管是誰的廠子，天下同行皆冤家，就當多了一個競爭對手罷了。”顧管家點頭稱是，並說了句打氣的話，“曹家既然有機會重新活了起來，也不會再那麽輕易倒下。”
望舒問：“顧伯，姑媽知道麽？”顧管家卻一下懵然，“知道什麽？”望舒說：“知道陸家也開始做棉紡生意的事。”顧管家苦笑，“她呀，自從你父親管了三祥、你又能獨擋一面後，她如今正樂得當個甩手掌櫃，半點閑心不操。就三家絲綢店的事她還過問一些，其餘的可都交給你了。不過，說句實在的……”顧管家壓低了聲音，笑著說：“你姑媽她呀，做生意，不在行的。”
望舒低聲說：“姑媽極要強，若是聽到你這麽說她，一定會發誓非要做點成績給你看看的，嘻嘻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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